——三個華藥職工家庭講述“共和國醫藥長子”的故事
4月17日,原華藥淀粉廠遠眺。72米高的華藥淀粉廠工作塔曾是石家莊市地標性建筑,是華藥人的驕傲。記者 趙海江攝
蹲點調研
□記者 吳艷榮 馬彥銘
華藥,新中國制藥工業的搖籃。
1958年6月3日,作為國家“一五”計劃重點建設項目,華藥第一批青霉素下線,曾經貴比黃金的“盤尼西林”(青霉素),從此成為中國百姓的救命好藥。
隨著我國人口疾病譜的改變,青霉素不再像以前那樣舉足輕重,華藥也遭遇了醫藥行業的激烈競爭,但一代代華藥人奮斗的姿態始終沒有改變。
60余載接續奮斗的華藥人中,有三個華藥職工家庭引起記者的關注。他們每個家庭上下兩代人的故事,閃耀著“共和國醫藥長子”肩負重任、砥礪前行的光芒。
母親陶靜之、女兒周枎,她們親歷了華藥從激情啟帷到不斷改革的風雨歷程——
開拓與變革
XP-58-01——這是新中國選育出的第一株青霉素菌種的名稱,XP(華北青霉素菌種)是中國新的菌種代號。它的發明者,就是有著“菌種皇后”美譽的陶靜之。
3月25日,87歲高齡的陶靜之老人接受記者采訪時思路清晰,選育菌種的種種細節已在她腦海里定格,在歲月的賡續中愈發清晰。
解放初期,我國缺醫少藥,抗細菌感染的青霉素遠遠不能滿足需要。為了保障人民健康,國家決定建設華北制藥廠。1954年,復旦大學生物系微生物專業優秀畢業生陶靜之被分配到籌建中的華北制藥廠工作。
從大上海來到石家莊,陶靜之沒有絲毫猶豫。她深知華藥之于新中國的分量,滿懷著一腔熱血而來。
生產青霉素必須先有菌種。建國初期,我國沒有自己的菌種,華藥的菌種要從蘇聯進口。
1958年6月華藥投產,但投產的蘇聯菌種極不穩定,用起來讓人提心吊膽。
“華藥必須選育自己的菌種!”廠領導下了死命令。
蘇聯專家很不屑,“你們不可能!”
面對技術封鎖,陶靜之和同事們只能從英文期刊里搜尋零散的信息,還常常在菌種室里一鉆就是一整天。選擇、培養、接種、擴大,這樣的過程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終于,在1958年12月,一株青霉素新菌種誕生了!用于生產后,發酵單位提高了34.6%。
一頭扎進實驗室,一干就是30多年,她相繼選育出10個青霉素高產低耗新菌種。
“這輩子,我感覺沒干夠。”言語中,是陶靜之對這份事業的不舍。
沒干夠,是遺憾,更是一種責任。
1982年,陶靜之的女兒、不滿20歲的周枎進入華藥剛成立的新青霉素分廠工作。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拉開了改革開放的時代大幕。順應形勢,華藥開始推行現代化管理。好學的周枎一邊上班,一邊到電大學習企業管理,1986年畢業后轉崗從事財務工作。2004年,她進入華藥領導班子,先后任總會計師、總經濟師。
“華藥沒有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敝軚幷f。1991年被國務院列為首批55家試點企業集團之一,1992年重組設立華北制藥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在上交所掛牌上市,華藥推進改革的種種努力,周枎都親身經歷,參與其中。
周枎經手的財務報表,印證著華藥轉型的成效。最初投資7000多萬元建廠,2018年總資產已達206億元。最初“四大素”當家,現在已是抗感染類、生物技術類、抗腫瘤及免疫調節類等700多個品規藥品共同發力。
但轉型之路也充滿坎坷。到日本進行海外融資沒有成功,與荷蘭帝斯曼合資最終失敗。華藥還陸續整合了十余家經營狀況不佳的藥企,其中不少目前仍資不抵債。
作為華藥總經濟師,周枎分管的工作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協助總經理做好劣勢企業的退出、不良資產的清理,協管扭虧脫困辦公室。
“盡最大努力使劣勢企業退出,安置好職工,使華藥減輕包袱,輕裝上陣,加速發展,是我的職責?!弊屩軚幧罡行牢康氖?,等待安置的職工已經從高峰時的6000多人下降到1000人左右。
總廠搬遷、職工安置,都需要資金,迫切需要華藥打造新的競爭力。其中,生物制藥和化學制劑成為華藥轉型發展的重頭戲。
父親馬東杰、兒子馬成,就在這兩個領域各自努力著,從這對父子身上,人們看到了一個充滿生機的美麗新華藥——
未來與希望
55歲的馬東杰是華北制藥金坦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作為華藥子弟,“血脈都融入華藥”的他,1998年參與了金坦公司興建,如今已站在了華藥發展生物制藥的最前沿。
他深知這副擔子的分量。
早在1985年,華藥就開展生物技術藥物研發,相繼開發出吉姆欣、重組乙肝疫苗、吉賽欣、濟脈欣等多種生物技術藥物。
1998年,華藥毅然貸款3億元上馬金坦項目,超前布局生物制藥?!敖鹛埂比∽曰蚣夹g(Gene Tech)音譯,又被賦予“金色坦途”的美好祝愿。
然而,金坦之路,并不平坦。
金坦起點很高,全套進口國際頂尖設備,是我國首座符合國際GMP標準的模塊式生物技術產品生產基地。然而,每年上千萬元的利息,復雜的市場競爭環境,導致金坦連續虧損達6年之久。
“必須建立適應市場終端的現代營銷模式,向市場要效益?!瘪R東杰判斷。
效果很快顯現。2016年以前,金坦公司的重組乙肝疫苗年銷售額僅為1億元左右,2017年飆升至5億元,2018年銷售額達到7億多元。
相比較壓力而言,馬東杰最愿意談的,還是希望。
“我們告別了昨夜星辰昨夜的夢,迎面吹來世紀早晨涼爽的風……”馬東杰將毛阿敏的歌曲《希望》設置成手機鈴聲,一有來電,《希望》便會響起。
金坦公司正是在希望中加快成長。生物產品擴產項目每天都有新進展,新引進的長效EPO項目即將進駐。
當馬東杰為華藥的生物制藥日益強大而努力時,他的兒子馬成也在為華藥制劑拓展市場而奔忙。27歲的馬成,是華藥新制劑分廠營銷中心的產品經理助理。
“相對于藥品的研發和生產能力,營銷一直是華藥的短板?!弊鳛槟贻p一代,馬成言語中既有對華藥的情感,又多了幾分客觀冷靜。
能生產215個制劑品規,華藥新制劑分廠的生產實力的確不一般。彌補短板,加強營銷,他們也下足了功夫。華藥新制劑分廠有員工1300多人,像馬成一樣的專業營銷人員就有400多人。在“馬成們”的努力下,新制劑分廠業績不斷刷新。2018年年報顯示,華藥制劑銷售收入占比達69%,已從原料藥生產企業轉型為制劑生產企業。
馬成負責銷售的“田可”,是國內免疫抑制劑市場中的重要產品,用于治療腎、肝、心臟等器官移植所發生的排斥反應。它的投產,大大拉低了同類進口藥品的身價。
與一般藥品的銷售不同,這種用于大手術的藥品,獲得臨床醫生的認可是銷售的關鍵。按照公司制定的營銷策略,馬成主要通過參加權威的醫藥學術性會議來宣傳田可,為進入醫院銷售鋪路。
醫學會議大多周末開,這意味著馬成要把雙休日變成工作日,用在出差開會上。但他并不覺得辛苦,“年輕人,就應該好好奮斗?!?
告別昨日的輝煌,努力追趕新時代的步伐,華藥人有底氣,也有自信。這份底氣與自信,來自他們過硬的產品質量。
對這一點,母親楊雅琴、兒子王欣明很有發言權。母子兩代質量人所堅守的,正是華藥不變的使命“人類健康至上,質量永遠第一”——
傳承與堅守
1970年,25歲的楊雅琴從沈陽化工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華藥。一進廠,她就把華藥建廠時的警句“好藥治病,壞藥致命”牢記在心。
“藥品質量是生產出來的。一支藥不合格,對患者就是100%不合格?!?月1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楊雅琴表達了她樸素的質量觀。
上世紀七十年代,現代質量管理制度尚未普及,楊雅琴負責的藥品生產技術工作也包括質量管理。
抓技術、保質量,楊雅琴靠的是“好好干活”。為給空調設備消毒,她和鉗工一起制作甲醛加熱罐,利用循環風將甲醛揮發物充斥到車間和空調風管中。在無菌灌裝技術尚未普及的當時,保證了生產環境在較長時間內符合無菌產品生產條件。
管生產技術,半夜被敲門叫到工廠是常事。耳濡目染,當時還是孩子的王欣明調皮地搞起了惡作劇,模仿著大人的語氣敲門:“楊師傅在家嗎?凍干機壞了?!睏钛徘俅掖移鸫?,出了門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她當時不知道的是,自己對工作認真負責的精神已潛移默化地傳給了兒子。
1980年,華藥開始引進推廣全面質量管理。從那時起,楊雅琴熟知了GLP(藥品開發質量管理規范)、GMP(藥品生產質量管理規范)、GSP(藥品供應服務管理規范)等關于藥品質量管理的現代概念。1986年,作為“醫藥行業的突破口”,華藥在全國醫藥企業中第一個獲得國家質量管理獎。楊雅琴也獲得了華藥“質量標兵”榮譽稱號。
對質量管理,楊雅琴堅持認為,藥品質量關鍵在人的責任心。“人要不好好干活,再好的制度也要打折扣?!?
對此,兒子王欣明非常贊同。不過,作為華藥質量管理部部長的他還要加上一條:藥品質量不僅是“產”出來的,也是“管”出來的。
1999年,大學藥學專業畢業的王欣明進入華藥從事藥品生產技術工作。此時,我國制藥企業中的質量保證職能大多歸屬生產部門,質量監測部門僅負責產品的質量檢驗。
這種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模式已經跟不上世界先進質量管理體系標準的要求。
把質量保證職能從生產部門分離出來,2007年伊始,華藥北元公司推行這項組織機構的變革,王欣明成為北元公司第一任質量保證部部長。
王欣明要求質量保證部管理“見官大一級”。質量保證人員要嚴格監督藥品生產全過程,一旦發現生產人員的操作、管理出現偏差,無論對方職務高低必須立即指出,生產部門必須進行偏差分析并整改到位,經認可后方能恢復生產。
成為華藥質量管理部部長后,王欣明繼續完善公司的“質量審計官”制度。質量審計官團隊在企業內部通過體系審核、專項檢查、飛行檢查等方法,活躍在藥品生產一線查問題、找風險、促改進。華藥的質量文化日漸深入人心。
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好藥治病,壞藥致命”到八十年代的“用金牌的工作質量生產金牌的產品”,再到九十年代確立“人類健康至上,質量永遠第一”的使命宗旨,華藥對質量的堅守不變。集團公司歷經多次機構改革、精簡人員,質量管理部的人員不減反增。近些年,華藥產品經受住了考驗,膠囊產品和乙肝疫苗的銷量都有了大幅度的增長。